渐低,三叠回旋,把最后一句又吟了一遍,“使人听此凋朱颜”。
低沉到了极致,诗句遂转激昂:“连峰去天不盈尺,枯松倒挂倚绝壁。飞湍瀑流争喧豗,砯崖转石万壑雷。其险也如此,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!”
一路读下去,读到“剑阁峥嵘而崔嵬,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。所守或匪亲,化为狼与豺”。
袁子乔变色,心道:“万夫莫开!”
桓蒙读到了最后:“朝避猛虎,夕避长蛇;磨牙吮血,杀人如麻。锦城虽云乐,不如早还家。蜀道之难,难於上青天,侧身西望长咨嗟。”
诗篇读毕,余音绕梁。
满座惊叹。
桓蒙终於舍得将眼睛离开了诗卷,抬头看向莘迩,说道:“剑阁之险,吾知矣!”
放下诗卷,他心潮澎湃,难以自已,下榻到地,按剑踱步。
蓦然止行,回首帐外,帐幕被打开着,远处的青山跃入眼帘。
青山宁静,长空白云,他的情绪却喷薄如涌。
龙亢桓氏原也是名族,而自桓蒙的祖上桓则,在成、唐相替之际,被本朝开国皇帝的父亲杀掉,并被诛了三族以后,桓氏就成了刑家,从此落魄,乃至侥幸得逃的后裔不敢说是桓则之后,把桓则从族谱上都去掉了。直到本朝南迁,桓蒙的父祖以性命为代价,才又为桓氏打通了向上的仕途。饶是如此,比之王、庾等家的子弟,桓蒙的上进之路,也是艰难许多。身负俊迈之英略,胸怀过人之雄图,压抑三十余年,等到今之伐蜀,方得稍展。
桓蒙说道:“蜀道之难,吾知矣!”重提旧问,问莘迩,“此诗格律,别出机杼,与时下不同,似诗似赋,才思放肆,语次崛奇,含蕴深远,非俊迈之士,不能作也。是将军所作么?”
莘迩笑道:“迩岂有此才?此诗是我定西逸士傅夫子所作。”
“傅夫子?傅夫子何人哉?能作此诗?”
莘迩说道:“高君在述我陇人物时,没有对桓公提到傅夫子么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傅夫子者,潇洒飘然,谪仙人也。天下之才,如有一石,八斗在傅夫子矣!”
桓蒙不可置信,说道:“竟然如许才高?”
“督公适才是在读王江州的信么?”
桓蒙不知莘迩为何问起此事,却亦不慌,说道:“是啊。”
莘迩笑道:“听高君说,王江州喜鹅。傅夫子亦喜鹅也,他六七岁时,做了一首《咏鹅》,诗云:‘鹅鹅鹅,曲项向天歌。白毛浮绿水,红掌拨清波’。傅夫子的才华,堪谓天与。”
《咏鹅》一诗,清新自然,而且把鹅那种为时下士人所喜的叫声清亮、高洁之表,描写得栩栩如生。尽管不如《蜀道难》的奇崛,可也是一首好诗。特别是七岁所作,更了不得了。
桓蒙遗憾地说道:“惜乎傅夫子未有从将军来至!使我不能一睹其颜。”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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